Soltiel

概要：传统5+1：【五次他说了你怎么敢，一次他没能说出口】

警告：结局大概率有主要人物死亡。

1.

 

王琳凯刚来的时候还像个从泥里捞出来的小黑猴，衣服破烂鞋面脏污，短一截的裤子在右侧缝线开了道口子，整条小腿露在外面，膝盖窝里粘着层可疑的灰色。

从头到脚只有一双眼睛最干净，晶晶亮，闪着贼兮兮的光。

所以不能怪朱星杰一开始对他防备有加，谁让他看起来就像个随时准备卷了钱就跑的骗子。

第一直觉总是准的。

 

 

到了晚上，王琳凯的模样已经能够见人了。

他抚抚被喂到微微鼓起的肚子，捋捋脑袋后面快干了的头发，摸摸身上簇新的衣料，心满意足地咂咂嘴，觉得自己的前半生还未如此惬意过。

如果你因为朱星杰的一面之词而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个小偷，那你可要伤透这颗十七岁的心哩。这颗心的主人，如假包换，是老爷的儿子，当初老爷决定一大家子分批逃往重庆，他在最后一批，却在半道走失，靠着三分聪明和九十七分运气得以全须全尾地回到父亲的怀抱——他不是王老爷最喜爱的孩子，但动乱时节仍能见到失而复得的血脉骨肉是件幸事，王老爷头一回抱了他和曾经宠爱的八姨太的儿子。

现在他正在宅子里闲逛，踢着一颗石子，石子到哪，他到哪，直到石子停在一双旧但整洁的布鞋旁。

顺着裤腿往上（这双腿看起来很细），他看到一张过分白的脸。

噢。他眯起眼睛，想起这张脸在刚见到他时露出的警惕神色。

眼前的男人许是将他的举动视作挑衅，用下三白翻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你怎么敢！？王琳凯心里的小人叉着腰气鼓鼓地蹦了两下，骂这个下人不知好歹。

 

 

半夜，王琳凯起来放了个水，倏地觉得有点饿，于是凭着记忆摸索到厨房，足够明亮的月光和极好的视力让他不用点灯也能看清大部分区域。

正当他寻着哪有能填肚子的剩菜，陡然传来一声怒喝：“谁？”

他猛地转向门口，与来人打了照面。见到是他，来人紧绷的脸放松许多，须臾后又板起来，“你在这做什么？”

“饿。”他说完才觉得自己不应该如这个三白眼所想象的被当场捉住的窃贼一样反应，暗自恼恨地摆摆手，“你在这做什么？”

“在你后面的橱里。”

答非所问，王琳凯心里的小人气得暴走两圈。他在一个呼吸之间决定成熟地不对此发作，接着打开身后的橱柜。果然有好些剩菜，他舔舔嘴唇，拿出唯一一只琵琶腿。

尔后他想到，说不定三白眼跟他一样是饿了才来，于是转身，手举起来，“吃不吃？”

三白眼显然因他突然转变的态度迟疑了，但依然保持那副冷淡的表情，“不用了。”

王琳凯耸耸肩，两手并用地消灭鸡腿，意犹未尽地抹抹嘴，决定今晚的狩猎到此为止。

但是，不。他看着仍站在原地的三白眼，盘算该如何来一个迟到的下马威。

三白眼被他盯得不自在，张口又闭上，舌尖在下唇迅速扫过，又张口，“你还不回去？”

王琳凯将手背在身后，踱到三白眼跟前，在尺余距离堪堪停住。

“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看我。”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嗯？”

他伸手扳住三白眼的下巴，手指在月光中仿佛透着蓝光的皮肤上留下油渍。

“老头子没教过下人不能这样看人吗？”他其实比三白眼矮一点，但是他相信他现在的气势比房顶还高，“还是他喜欢你这样看人，嗯？”

那双三白眼里瞬间布满愤怒，王琳凯能感受到手指下骤然咬紧的下颌肌肉。

他满足地在三白眼的肩上把手上的油污揩干净，勾起嘴角展露一个可谓天真烂漫的笑脸，“我也算是你的主子，懂吗？”

 

 

第二天午饭时，王老爷捋捋胡子，看着正狼吞虎咽的比记忆中清瘦不少的儿子，怜爱之情油然而生，柔下声音说道：“这几天好好休息，我让星杰带你四处逛逛。”

王琳凯就着茶水咽下嘴里的东西，瞥了眼站到饭桌旁的人，对王老爷笑起来，“谢谢爹。”

王老爷摆摆手，看向站得笔挺的男人，“钱直接跟账房领，照顾好少爷，有一点闪失拿你是问。”

他看见三白眼的下颌又咬紧了。

“是，老爷。”三白眼答道。

 

 

原来三白眼叫朱星杰，宅子本是他的祖宅，破产后被王老爷买了，之后一直是管家，王府举家从北平迁过来后成了老管家的副手。

王琳凯把手中的一枚银元抛起接住再抛起再接住，果不其然在第四遍的时候如愿听到一句“给我”。

“什么？”

“给我。”朱星杰指指他手里的钱，“如果你处理不好它，就放在我这里保管。”

“哟。”王琳凯斜睨一眼，“你这么关心干嘛？”他把银元凑到嘴前吹了口气，接着放到耳边听响，“怎么，身兼数职，连老头子的钱都管？”

朱星杰看起来比昨夜里抵抗力更高了，连个眼神变化都没有，只是把掌心摊开放到他眼前。

王琳凯顺手把银元抛进路边乞丐的破碗里。

 

 

直到王琳凯拐进一家酒楼朱星杰也没再出声，王琳凯心情大好地点了最大的桌子和了最大的桌子都摆不下的菜。

朱星杰看他每个盘子只挑挑拣拣地吃一筷子就换下一道菜看得心里直抽抽。

还有酒，各种酒，朱星杰觉得心里不仅是抽抽了。

王琳凯吃一会儿就要喜滋滋地看一眼朱星杰。

实在是忍无可忍，朱星杰张开嘴准备说点什么，王琳凯立刻递过一双筷子，附带一个比喜滋滋更愉快的笑脸，“饿了吗？”

太难捉摸了。朱星杰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甚至忘了自己准备说什么，只能愣愣地接过筷子。

紧接着一只酒杯被放在他面前，王琳凯拿起酒瓶就往里头斟。

“我不喝酒。”朱星杰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喝点儿呗。”王琳凯又露出看似人畜无害的脸色，“这瓶最好喝，你试试。”

朱星杰在动手前赶紧制止自己。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让自己摆出那副人人生畏的冷酷姿态。

“我只是觉得多一个仇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对吧？”

“我不是你的仇人。”所以不会成为你的朋友。

“那不就更容易了！”王琳凯笑的和昨夜一模一样，“我才刚到这里，都还没交到朋友。”

朱星杰总觉得有陷阱。于是他换了个话题，“你刚才看我干嘛？”

王琳凯笑得非常谄媚：“秀色可餐。”

 

 

结果是朱星杰身上带的钱居然没能付清账。

“那我把他抵押在这了。”王琳凯流利地说道，“他的价钱够不够付？”

酒楼老板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后看向站在后面的朱星杰，“这就是那个小少爷？”

王琳凯迅速回头，看到朱星杰貌似无奈地点点头。

走出酒楼后王琳凯忍不住第一个打破沉默，“你认识他？”

“嗯，朋友。”

“你说我是‘那个小少爷’？”

朱星杰停下脚步，不确定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王琳凯也停下来，颇有兴味地搓搓手指，“这倒提醒我了，你还没叫过我‘少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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